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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

老袁东张西望,还想磨叽,马曼丽又喊了一声:

“滚!”

老袁这才明白马曼丽也不是过去的马曼丽,出门去了。老袁走后,马曼丽又坐那儿兀自生气。说生气也不是生气,而是思前想后,有些闷。这时外边又“梆梆”敲门。马曼丽以为老袁又回来了,不再理他。外边由敲改拍,声音越来越急。马曼丽上去拔掉门插,猛地开门,又喊一声:

“听到没有,滚!”

倒把门外的人吓了一跳。原来门外站着的人,不是老袁,而是刘跃进。马曼丽跟刘跃进的关系,又与马曼丽跟老袁不同。刘跃进时常来坐,但两人并没上床。没上床并不是两人不是一路人,而是刘跃进想上床,并不知怎么上床。刘跃进与老袁不同,说话不幽默,但也不骗人;起码大事不骗人;有些鬼心眼,但凭这些鬼心眼,成不了事,也坏不了事;一句话,就是个老实;或者,他也想弄些大事,但不知怎么弄;想跟人好,却不知怎么跟人好;干脆,他就是一个厨子。或者,马曼丽这么想,刘跃进不这么想,他觉得两人早晚会上床,否则也不会常来磨叽。刘跃进有什么心里话,都告诉马曼丽;马曼丽有心里话,却不告诉刘跃进;但刘跃进觉得两人无话不谈。那天深夜,刘跃进到廊来,她就看出刘跃进失魂落魄,与平时不一样;似有满肚子话要对她说;但当时她忙着与前夫赵小军打架,倒把刘跃进的失魂落魄给吓回去了;最后刘跃进将赵小军架走,马曼丽哭了,对刘跃进还有些感动。那天过去,又是几天没见刘跃进;现在见到,刘跃进比几天前还失魂落魄。一头的汗,“呼哧”“呼哧”喘气。刘跃进只顾着急,忘了自己的失魂落魄,马曼丽倒吃了一惊,问他:

“抢人了,还是被抢了?”

马曼丽本是一句玩笑话,刘跃进感慨:

“真让你说中了,被抢了,也抢人了。”

将马曼丽推进廊,关上门,插锁;关灯;又将马曼丽拉到里间;马曼丽以为他要干什么,挣巴他;刘跃进死死把她拽住,也不干什么,而从七天前自己丢包开始,怎么找这包,找包的过程中,怎么又捡到一包;本来是在找人,怎么又变成被人找;怎么没找到这贼,恰恰又被这贼找到;本来丢了钱,怎么又变成敲诈;刚刚,在四季青桥下,那贼被人捉住,往死里打;自己吃了害怕的亏,也沾了害怕的光,才抽身逃脱等等,说了个遍。急切中,也说了个乱。也是事头绪太多,刘跃进不说乱,马曼丽也会听得一头雾水;刘跃进说乱了,马曼丽只听出刘跃进焦急。马曼丽:

“你从头再说,我没听懂。”

刘跃进焦急:

“来不及了。听懂你也没办法。”

这时从怀里掏出一个U盘,问:

“你懂这玩意儿吗?”

马曼丽点头:

“这不是U盘吗?过去,烦的时候,我也上网聊天。这半年,没心思了。”

刘跃进拍巴掌:

“那就太好了,咱赶紧看看吧,看里边都说些啥。”

马曼丽:

“我把电脑卖给洗车的大号了。”

“曼丽发廊”往西,过一个街角,有一个洗车铺,老板叫大号。这个大号刘跃进也见过,江西人,胖,一身肉,也一脸肉,挤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刘跃进知道大号爱打麻将,不知他买电脑作何用,以为他也为了聊天。马曼丽:

“他不聊天,为了上色网站。”

刘跃进焦急:

“别管他干啥,咱赶紧看一看吧。”

马曼丽穿上外衣,两人匆匆出了廊。往西过一个街角,到了大号的洗车铺。深夜,已无人来洗车,大号的洗车铺没有门,洗车棚大张着嘴,对着空荡荡的街道。大号今天没上色网站,出去打麻将去了。那台破旧的电脑,就蹲在洗车铺一张桌子上。机身上,键盘上,全是油污。在洗车铺看门的,是大号的侄子,叫小号。马曼丽和刘跃进要用电脑,小号却不让,说别把电脑捅鼓坏了,大号回来打他。又嘟囔自己肚子饿了。刘跃进知他存着坏心眼,从口袋掏出十块钱,塞给小号。小号欢天喜地跑到对面小饭馆喝酒去了,刘跃进才和马曼丽坐在桌子前。待将U盘插进电脑,打开文件,屏幕上先是空白,好像几个人在说话,时不时有人“咯咯”笑。但话语嘈杂,说的都是刘跃进和马曼丽不熟悉的事,一时难以听明白他们说的是啥。接着开始出现视频,好像是一宾馆房间,先出来的是严格,刘跃进一愣;接着是严格分别向人送珠宝,送字画。收东西者,总是两个人,一个是老头,一个是中年人;从穿戴,从神,好像是当官的。但每次送东西都是分开,老头和中年人并不碰面。除了送珠宝和字画,还送帆布提包;每次或一个,或三个五个不等;严格弯腰拉开拉链,里边竟全是钱;送中年人往往是一个提包,送老头或三个,或五个。不是送一回两回,十多回。屏幕下方,有跳动的日期和几点几分几秒的字码。刘跃进和马曼丽惊了。几十提包钱,加在一起,到底有多少,一时真算不过来。更让两人吃惊的是,播过这些,还是这个房间,或这个中年人,或这个老头,正在床上与外国女人干那事。也不是一回两回,十多回。下边也有跳动的日期和几点几分几秒的字码。每一次,中年人都干得满头大汗,与不同的外国女人大呼小叫;老头不叫,干得不紧不慢;也不是不紧不慢,好像不行了;老头是个尖屁股,看着不行了,但还努力抖动和挣扎;或者他干脆躺那不动,让外国女人含他下边。不看这些还好,看过这些,两人脑袋“嗡”的一声全炸了。没看之前,刘跃进只知道这U盘值钱,有人想买;看了才明白,U盘里藏的竟是这个。两人出了大号的洗车铺,往“曼丽发廊”回。街转角处,有一肉铺。深夜,肉铺已关门。门头上悬着一招牌,上边画一猪头,写着“放心肉,放心吃”几个字,在风中飘。两人走到这里,停住脚步,慢慢在肉铺台阶上蹲下,刘跃进突然大叫:

“那么大一提包,能装一百多万吧?几十提包,不快上亿了吗?”

突然又大叫:

“收人这么多钱,这叫啥?大贪污犯呀这叫,该挨枪子呀这是。”

突然又明白:

“我说这么多人,紧着找它呢。这是钱的事吗?能要他们的命呀。”

马曼丽愣愣地看刘跃进,脸开始变得煞白。刘跃进还在那里愤愤不平:

“我给顺义老李送泔水,来回一百六十里,才挣几块钱。他们轻而易举,就收人这么多钱。这是人吗?狼啊,吃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