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鸻有点口干舌燥,他万万没想到希尔薇德会轻描淡写地和自己说起这样一件事他明明还没到共和国规定的法定结婚年龄错了,不是这个问题。
他赶忙摇了摇头把才这个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出脑海。
只是贵族千金浅蓝色眸子里含着的明亮目光,分明是告诉他,若他不愿负责的话,她一定会十分介意,他一定会死得十分难看。
她出身于贵族世家,其父亲又是名声显赫的大探险家,怎么可能不介意自己的名誉,若是假借于这个身份,只怕未来一辈子也在西林丝碧卡家族之中抬不起头来。
何况,就算舰务官小姐真可以不在意他人的看法。
可他自己呢?
他心中下意识浮现出一道影子。
所谓少年与少女朦胧的情思,他过去一心追逐那个孤高的身影,但云层港一见之后,才明白过来过往的一切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假设。
那道影子或许已经远去,但却难免留下一些不可改变的东西。
希尔薇德小姐,这他当时张了张嘴。
但贵族千金明亮的目光看着他,只微微一笑。
有些问题或许不需要答案,只等待时间去验证一切,小屋内安静如初,犹如一首无声的诗。
方鸻出了好久的神,一直到苏菲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才一下子反应过来。看着有些好笑看着自己的苏菲,还有一旁安静的塔塔小姐,方鸻脸腾一下红了。
银色维斯兰的公主殿下笑了起来:在女生面前肆无忌惮地想起别的女生,这可有点不礼貌。你的舰务官小姐虽然美得冒泡,但我好歹也不算太差吧,艾德先生,你这也太伤人了
她笑嘻嘻地说道。
方鸻知道她在开玩笑,但还是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不过和原住民发展一段关系,苏菲小声说道:历史上不是没有,不过有好结果的可不多。
他当然不会不清楚这一点,因为星辉同调的原因,地球人与原住民的爱情故事,多半以悲剧收场。无情的时间,终究会掩盖一切,让两段感情天各一方,终难再见。
但他摇了摇头,不想去考虑这个问题,只问道:苏菲小姐,我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你。
什么事?
苏菲见他神色认真,也严肃起来,开口问道。
南境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六十一章时代
雪停了。
雪真的停了,灰烬广场之上,只留下一片皑皑的白华。
男人异色的眼睛,只静静地看着夜空之中最后几片雪花,飘然落下,最后落在他盔甲的裘毛之上,无声消融,化为几点水珠。一根孤零零的灯柱,矗立于视野的尽头
远处一具女人的尸首,悬挂在灯柱之上,在寒风中轻轻摇晃着。
城市正浸润入夜色之下,但夜色的漆黑也不能掩饰一切,远远地只有几点火光,正映射着黑沉沉低垂的天空,显得有些孤寂。
反倒是近处,夏洛叶大厦灯火辉煌,四层楼高的大理石建筑之中,每一扇窗户之后透出的金色的辉光,交错的人影,仿佛正在举行一个盛大的宴会。
但宴无好宴,与市政大厅相对的公爵府邸,反倒漆黑一片,悄然无声。高大的男人站在庄园二楼的露台之上,眸子里折射着这火光,像是要烧尽一个时代的余晖。
小女仆站在他身后,冷得直跺脚。她有些可爱地搓了搓手,呵了一口白气,真心实意地祝愿道:先生,希望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
北境的严冬,哪来什么好天气?男人哑然失笑,回过头去,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女人眼底一片清澈,在他看来,对方最多是一个小姑娘罢了。
他一身戎装,也不知在这里站了多长时间,‘德戈之匣’覆叶的银甲之上,生了薄薄的一层冰,还有陈旧的灰色风帽,也沾上了风霜。但后者恍若未查,只一笑帽檐之下金色的长发,并非因为是与国内相异的国籍,而是因为神魔族裔的异血。
男人下巴上有一道伤疤,只有短短的一寸长。选召者在重生之时可以选择消耗一定经验,消除身体之上的残缺,但他保留下这道痕迹,只是因为那是男人的见证。
当人们每一次问起这个问题时,他会用开玩笑的语气回答:因为他这个人比较笨,与那些才华横溢的天才们可能不太一样,每一点经验对他来说皆十分宝贵,得来不易。
但事实上,这道伤疤见证了一个男孩的蜕变,从先飞的笨鸟,蜕羽化为雄鹰的那一刹那。那是九年之前的事情,他满面鲜血捧起奖杯,眼泪夺眶而出的那一刻人们也记住了那个名字。
或许正如他所说,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那些支持过他的人,见证了他一步一个脚印,走向巅峰的那一刹那。正犹如北欧神话之中那个挑战不屈命运的天神,奥丁。
而不屈者,正是他的十王头衔。
Ragnarok在国内只是排名第五的公会,但这个男人,却是这一代中国赛区唯一三位登顶者之一战士之王。
奥丁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小女仆冻得说不出话来。
奥丁并不介意:你可以先回去,菲奥丝小姐,让我一个人待在这儿。
小女仆撇了撇了嘴,她可不敢。
奥丁忽然抬起头:你家主人来了。
后者楞了一下,回过头去,才看到从黑暗之中走出的一位年轻人。埃南少爷,小女仆楞了一下,一下皱起眉头,生气道:你又偷偷跑出来了,要是让菲里尔先生知道了的话
年轻人看了奥丁一眼,答道:放心,奥丁先生不会揭发我的。菲奥丝,你也不会吧?
埃南少爷
小女仆声音中满是无奈。
奥丁知道这个年轻人的身份。
埃南莫德凯撒,凤凰家族最小的一个继承人,但也是最不得伯爵大人看中的幼子。人们说他个性孤僻,犹如一头离群索居的独狼,天生受人厌恶。
但奥丁觉得其实还好,因为比起原住民,对方的处世态度更像是他们选召者。不过也或许,这正是这个年轻人不讨人喜欢的地方。
晚上好,奥丁先生。
晚上好,埃南。
两人交换了一个问候,犹如老友一般。
但事实上,他是他的看守者,而他是他的犯人,至少名义上如此。
不过Ragnarok只是一个选召者公会,本来与都伦城的凤凰家族也没什么交集,只因为宰相与超竞技联盟的一纸任务,他们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不过任务归任务,身份归身份,这一点奥丁心中十分清楚。
如何了,奥丁先生。
年轻人默默看了一眼远处的尸首。
奥丁看到他目光穿过露台与广场,看向公爵府对面的市政大厦。
那里每一扇金色的窗户之后,似乎皆述说着一个故事。但奥丁明白,那些故事之中,并不是每一个都那么完美,它代表着许多人的取舍。
甚至在那之后会改变一切。
至于是好还是坏的结果,连他也看不清楚。
你也在等南境决议的结果?他问。
年轻人摇了摇头。
奥丁总觉得对方似乎轻叹了一口气,但也有可能是一个错觉。
那里是南境稳定的支柱,埃南回过头来,看着他:我只是来看,一个时代,是如何走向终结的
奥丁轻轻扫去手甲之上的雪花,默默看了一眼那个方向。
今年冬天考林北方雪下得很大。
但雪化之后,人们往往才能知道下面隐藏着什么。
雪停了。埃南答道。
但未必是一个好兆头,奥丁先生。
人声鼎沸的会议场上。
争执的声音正达到最高点。
灰烬之歌、猎龙人佣兵团与追忆三个公会的会长仍在据理力争:
南境同盟,并非在超竞技联盟之外,也不是不服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