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不去炼金术士黑市不就行了,哎哟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厚厚一本大书砸个眼冒金星。安德头上青筋直冒,犹如一头巨龙正发出咆哮:你给我滚远点,无可救药的蠢材!把这本书拿去背十遍,记不住上面任何一条,都不要来见我了!
方拿着书无辜地抱头鼠窜。
不过最后他还是以惊人的记忆力把整本书都背了下来大致上。
只是至于如何去运用上面的内容,那就大约只有众圣在上才知道了。反正方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说服天蓝和艾缇拉小姐转职炼金术士,这样一样来。
岂不是绝妙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只不过在那之后,安德再不和他讲这方面相关的‘常识’,大约也是看出朽木不可雕也,只单纯地与其探讨与炼金术有关的知识。
这样一来,两人的交流便显得平和多了,也再未出现过诸如此类的事情。
而且随着教导的深入,安德发现自己愈发对这个在炼金术一途上表现出的惊人天赋的年轻人欣赏起来,虽然一开始或许的确存着一些考察的心思,但到了后来,其实他已经把方视作了自己嫡传的学生。
他没想到自己之前与老铜鼻子开玩笑的话,会一语成谶,只是心里面大约觉得,自己大概又中了艾伯特家那小丫头的算计。
不过这算是一个阳谋。
像他这样一生传奇的炼金术士,到了这个年纪,唯一想要的当然是一个合格的学生。他之前之所以没有继任者,只不过是因为眼界太高而已。
而方的到来,简直像是一个命运安排好的意外之喜。正因此,到了后来,老人无意之中已经教得愈发悉心起来。
而方掌握的‘常识’自然也是突飞猛进。
到了最后几天,他获得的经验竟又有上升的趋势
暴风雪在几天之前如期而至,那之后方便不再返回都伦,只在庄园之中留宿。说来也巧,庄园之中此时其实还有另一位客人戈蓝德工匠总会的会长,不过大约是因为由于他学习时间与对方活动时间错开的缘故,他只在院子里远远见过对方一面。
双方互相皆未留下什么印象。
法莱斯铜湾当然也不会想到,自己当日所见的平平无奇的年轻人,会是他一直在寻找的芬里斯岛的那个炼金术士少年。
又有些时候,希尔薇德也会前来,并在庄园内留宿一夜只是这样一来就难免有点尴尬了,因为安德自认这是一对小情侣,给两人安排的房间也是一间。
里面还只有一张双人床。
大冬天,方当然不可能睡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因此两人只好背对背入眠。并且方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转身不过对此,贵族千金只是微微一笑。
一双浅海一样的眸子,仿佛会说话一样看着他。
屋外即暴风雪的严寒,风声呼呼甚至盖过了远远近近的林啸之音,只有树枝偶尔打在窗户之上,才会发出哗哗的响动。
但屋内却意外地安静,只有座钟嗒嗒的响动,方注视着黑暗之中,只能感到少女温热的背脊紧贴着自己,仿佛两人共守这这严寒中唯一的温暖。
他完全睡不着觉,只满脑子胡思乱想。
两人其实皆未入眠,只是在黑暗之中尚能保持默契,谁也不去揭穿这一点,否则也太尴尬了一些。
但方没想到的是,过了一会,大约是受了他影响,塔塔小姐也从被子下面钻出来。在黑暗中,妖精小姐跪坐在枕头上,正好奇地看着他:
骑士先生,你情绪很不稳定,是希尔薇德小姐影响了你吗?
塔塔十分平静地问道。
方听了只差没一头撞死在床头上。
塔塔小姐,你别说出来啊!他心中大喊。
但方显然忘了,两人是心灵共守的。塔塔听了,奇怪地问:为什么不能说出来?
噗嗤一声。
被子另一边传来希尔薇德的偷笑声,但贵族千金显然忍住了笑,只是肩膀抖动得十分厉害。
那一刻,方觉得自己已经社会性死亡了。
第七十四章永远有多远
黑暗中,方知道自己再装不下去了,但他想起答应过的话,一时间又不敢转过身去解释。
希尔薇德窃笑了一阵之后,也平息下来,只是方看不到,她明亮的眼睛,正看着漆黑的房间内,时钟嗒嗒作响,玻璃壁橱内放着童年时代的梦,小屋内又重归安静。
只剩下窗外低沉的风声,树枝哗哗刮着窗棂,落下一道犹如张牙舞爪的怪影。
两人背靠着背,她问:船长大人睡不着么?
有一点。
有一点是多少?希尔薇德有点好笑。
是很多。
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回答什么。那知慕少艾的梦,只让他患得患失,也或许是在这个独特的环境下,让少年可以静听自己的心跳。
但还有一个更轻柔的心跳,与之牵绕。
彼此心跳的间隔,只有一时的片刻,却令人怅然若失。黑暗之中,方不敢深入内心,因为在那里,少女已经占据了重要的位置,他一闭上眼睛,脑海中便浮现一幕幕与希尔薇德相处的场景。
有那么一瞬间,他产生了勇气,转过身去,向舰务官小姐询问自己心中埋藏的每一个问题。但霎时间,他还是保持着先前的动作,在一片黑暗中静听心跳,窗外风声更低沉了,远远还有狼嗥传来。
但这个世界仿佛与世隔绝,他心中一片哑然,孕育着蠢蠢欲动与懊恼两种感情。
船长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被子一边传来希尔薇德轻轻的声音。
方鼓起勇气:希尔薇德小姐,真的愿意当我的舰务官么?
难道现在不是么?
不是,我是指
是指?
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是指永远的那、那种
希尔薇德眼睛亮晶晶的,嘴角俏皮地弯了一下。
没有人可以永远,船长大人。她答道。
一片死一样的沉默。
方心中难受极了,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被拒绝了,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安静了一会,被子那边才传来一个轻轻的询问声:那么船长大人,打算让我在你身边待多久呢?
少女的声音,有些俏皮。
方一下子睡意全无。
永远。
他极为大胆,斩钉截铁地说。
永远是多远?希尔薇德知道这个选召者之间奇妙的问题。
那是许多年之前的事情。
父亲抚摸着妈妈的相框,对她回答道:对于凡人来说,永远是凡人的一生。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个一生相守的承诺,两人的关系源自于一艘船,与父亲与母亲一样,但渐渐不仅止于船长与他的舰务官小姐。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是否能够系泊于这片港湾之中。
只是在方身边,她少有地感到一丝安然。
她微微一笑,才沉入梦乡。
过了许久,黑暗中只剩下钟摆‘嗒、嗒’的声音。
塔塔坐在松软的羽毛枕头之中,看着这对少年少女,人类的感情,对她来说有些奇妙,甚至无法理解,不过她聪慧地察觉到,自己似乎给骑士先生制造了一点小麻烦。
她本应该愧疚,但却感到一丝奇异,看着少年安然入睡的脸庞,妖精小姐忽然心中有一丝温暖。
那像是方在篝火边,分享给她的饼干。
有些甜。
是糖份的味道
它弥漫在夜下的空气中,揉散在呼啸的狂风之中,仿佛随着风雪,远远地卷过山岗。
然而对于整个南境来说,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而已。
翌日的清晨,暴雪竟罕有片刻的停息。
积雪厚达数尺,堆在窗外,几与屋檐上垂下的冰棱相接。第一缕晨光穿透林间,落入屋内时,方才苏醒过来,他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安静了片刻。